| 五月诗稿 铁舞 2011年5月 01
“春天的单人床”——
这个词语是谁的发明？于坚
这家伙用八十八张便条对抗虚空
不知道现在谁在喝它的“饱满的果汁” “炉火是劳动之红”
词语诞生与某个日子吻合
“在俱乐部与珍聊天，
你红了。红透从腮帮到大腿”
这种心理和脑的因果
使人想起另一个诗句： “父亲的皮肉如同战士的斗篷”
这是黎巴嫩女诗人维纳斯-科莉的想象
我也把它写成一张便条送给于坚 02
醒来, 樫鸟在窗外
叫着;太阳还没出来
总是在这个时候 我醒来
尽管春天的桃花未开
毕竟是早晨 未遮时间的衰相
钟盘上的时针持续的滴答
夜的散句在梦提交前驱散
睡不着的心坐起来
退缩的谜语一遍遍被叫破
——孩子和士兵
——我的樫鸟 03
一个有爱心的恋人是不需要宣言的
一个有能力做事的人是不需要技巧的
一个纯粹的凡人是不想伟大的
一个叫小鱼儿的诗友原本怀中有玉的 你可以召回《聊天室》的那个片刻
或说：生命需要一次逃跑
或问：春天发桃花仙怎么办？
或大叫：不要，不要，你妈妈喊你回家睡觉！
04
因为他长得不高显
人们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的隐秘的身影和声音
精神的亮度，可用以战斗
未来，他们不会消失并重复
如果你相信人们会彻底放弃
一些事实不会让你信任
他只是影子，正像他所号召的
和平和信仰伴随我们;
但曾经的一切已累积
民歌会歌唱这些：
“当然，我们这样做为了自己！” 05
有些荣誉对自己一个人是骄傲
对祖国却是羞辱
那个叫伊沙的诗人
把尿撒在黄河里 写成诗
在大伙面前朗诵
还自夸年轻时的勇气
几个女诗人说读他的诗成长
这种——恐怖又处于边缘的因子
何时侵入中国的诗篇
继而侵入一些人的心灵
还可能一代代地传下去
因为伊沙是一个标杆
中国啊，我为你愤怒！
诗歌啊，我为你悲哀！ 06
从明天开始
我只用一行诗纪念你—— 麦子熟了，我们依然饥饿 07
一篇石鼓文全是纠缠
云也是 雨也是
简的植入
繁的神曲
坐禅右娆 尔从朋思
有正方 有圆融 有开有合 中国有多少汉字
就会有多少缠绕 08
醒来吧，兄弟和朋友
在窗户出现一天黎明时
墙是挡不住光明的；
“唱起我们天真的歌吧
和窗外的小鸟一起。”
我和你们一起唱，唱完就死去
——不要纪念我。 09
你来拜访我，谢谢，朋友
你看我门口那些乱七八糟的鞋子
想想我的日子真是糟糕透顶
我是多么想让粪土变成美酒。 10
梦醒之后想想那些梦
何其荒唐，又令人欣悦；
小狐狸骚扰我的神经末梢，
眼睛一睁开，它就逃之夭夭。 11
地铁口擦皮鞋的老妇人啊
问“你来自哪里？”“江苏盐城。”
“好地方呀！”“好地方也有穷人。”
问“你一天能擦多少？”
“现在是早上已擦了13人，
城管的人要来抢我的椅子，
瞧我的手臂抢出了乌青；
城管的人就住在房子那面，
现在不出来，慢慢会来执行；
不好怪他，他也要工作，
他抢我抢是分工不同。” 12
在地铁车厢里 当我
把所看到的都当做艺术
精心布置，这个人和那个人
顿时发生了密切的关系
强烈的意念注入其间
瞬间我看到了多少戏剧的精彩 13
我闭上眼 身子儿
就上升到2500米高空 ，
不知道风是如何随带
籽落在高山草丛中；
我的前世是一只雪豹
还是一只雪兔？
——“短柄乌头”的别名
仿佛另是一副尊容；
而我现在是多年生直立草本
沐浴雪雨风。 观赏过自己 全身无奇
却平滑得净无一毛，
纺锤状的块根呈圆锥形
据说剧毒才成药，
有趣的叶片掌状深裂
各自又再两或三裂；
那穿越层云的鸟儿在山谷里鸣叫，
你的夜晚别的都拒绝
就唤这雪上一枝篙。 14
一只鸟落在咖啡厅里
这一只鸟飞入的时候
预示影子也是现实并且有色
而我像一条蜥蜴在等待
一直守候在画框的边缘
我挪动的诗句濡湿了一页白纸 15
从自欺中涌出一首首诗并承认它的瑕疵
承认它的瑕疵，对，承认它的瑕疵
我们听到个人体内有一只发疯的野兔东跌西撞
一群狼嚎叫着 一群狼嚎叫着
一首首诗 从自欺中涌出，怕被别人听到
——这是一个喃喃自语和哀号着的领域
﹡拟米沃什的诗句并纪念米沃什 16
当大道主宰世界时
受训的马在田野里被受精
当大道不再主宰世界时
战马在公园里饲养繁殖 没有犯罪能超过激励妒忌
没有不幸比得上满意
也没有什么预兆比妄想更惧怕
但曾经的真实你将一直保持 17
一个早晨属于80后诗人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叫
我想要的书发霉了
我想看的花已谢了
我想去的林子已毁了
我想爱的女人都已经老了
上帝传给他的词语模糊不清
一家人围着他团团转
啼笑皆非的心理医生
——我读着伊沙的诗长大
——我读着马丽华的诗长大 18
早晨我坐在新闻直播间
切-米沃什的诗句——
没有纪念碑、书和人类的记忆
——无法排遣它 文字的心灵悸动
利比亚的炮火和日本的核电站消息
拼命叠加覆盖在我的意识的土地上
也无法赶走我根深蒂固的意念
我想到的就这几个词：
人 植物 动物 鸟类
我痛苦我这时候还想做诗人 19
兄弟，当我读到你的诗句：
“母亲是村口的一片玉米
只能用一片绿叶敬你”
于是我说：除了崇敬还是崇敬。 在许多赞扬的话里面
我这话算不算奉承？
一定要表白内心的真实，
我只赞扬我赞扬的。 20
一些诗写得太好
一些诗写得太坏 文字磕磕碰碰如嚼石头
而便条如何带上口香糖
向集体宣布：
“喂，
年轻人！”
——不，我不能这样称呼你们
这不合乎我的
也不太合乎你的身份。
因为现在
没有火热的斗争
只有
一些诗写得太好
一些诗写得太坏 21
春天临终了
湖里的水干了
我们的轿车在湖底开
干涸的鱼儿成了太阳下的标本
一个永远未完成的梦 一个永远未完成的梦
我保持微笑
因为我愿意想什么就做什么
我没有歌唱的理由
却有理由成为一条干涸的鱼
保持死亡的微笑
成为楚天临终的情人 我歌唱
因为我是一个孩子
还会做这样天真的想象
22
和一个间谍对话
每次
我翻开
一块新的石块
就会发现
下面是
肮脏的东西
{美丽常常掩饰着丑恶}
最终
我走到了
所有石块中
最丑陋的那一块面前
（那是伪装得最厉害的人）
在这个石块下面压着人命
（自由被淹在最底层）
营救还是置之不理？
（我只拿起批评的武器。放枪！） ——谍战中东 23
你在利比亚10月7日的民宅里
“捕食者”在你的天空里
卡扎菲等待着上帝的通缉
在阿里奇军营里 卡扎菲硬挺着不愿下台
战争像飞碟一样坠落
在“捕食者”饥饿的日子里
他的人民一直伴随着他受难 上苍阅尽了人间的悲惨和无知
“捕食者”在天上跳着智慧的舞蹈；
远在中国的我们拥有小小的角落
我们只是听候内心的命令歌唱 24
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国家
严力先生的绘画是财政部
供应他的文化部门：诗歌；
它生产出一百支装的美味口香糖，
供新民晚报的读者在电视机前咀嚼。 25
公司的走廊里
一个个活人走来走去
一件件闪光的礼物
称呼红的钻石
黄的钻石
蓝的钻石
在颜色流动的边界处
一株蜡烛点燃在转角处的黑暗里
倾斜的阶梯 一个个活人
走在神秘的藤蔓上
一切皆为冒险 26
一条会飞的鱼，照例
只一跃 天空就成了它的湖泊 然而 湖泊的快速退却
却让它变成了一条死鱼 在天空和龟裂的土地之间
人 分享一壶月光 27
我还想去飘渺峰顶
看洞庭湖
这是我坚定不移的想法
是纯粹的个人神话
在飘渺峰顶 在月光下
我披头散发舞动一把太极剑
劈裂天空 引得电闪雷鸣
把我的一滴眼泪
幻化成一场倾盆大雨
啊 我的先人，我的李白
还有孟夫子 杜甫
还有那个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
和“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淹
你们都到岳阳楼去吧
今夜看我这飘渺神人
如何独坐飘渺峰顶
我会把海子引来，把西川引来
你们先别急于癫狂
先做个温顺的诗人 28
思想了一夜 一把水芹
润怡的青青在哪里？
还会长吗？假如
再把你种在地里 阳台 一夜瘦损
相思无声地瑟缩
蓝蓝的天垂下了雨丝
瞧你思绪没有泪
——叶子还是绿的 29
脱下骑在鼻子上的眼镜
下午茶的景致早已经朦胧
玉兰花灯盏垂落下来
一个坐着喝咖啡的女子
不再清晰
没关系 我只要一个姿影
端盘的男侍者来来回回
踩着飘忽的音符
我把头仰靠在椅背上让心情坐着
看对面一件红绸子衣服
盛开着一蓬莲花 已是十点钟晚间了
我在一面镜子前吃东西
镜里有一个女孩坐在那里
我不时会抬起头来欣赏她
一头披着的长发如黑色的瀑布
她那吃食的姿态也很优雅
一点怜悯心产生：她怎么一个人
和我一样
我很想写一首诗给她
赞美她一下
刚写了一句：“已是夜里十一点-------”
忽然一个强悍的男子撞入了画面
把她拖了出去：“隔壁隔壁-----”
隔壁是什么 是天堂 还是疯人院？
30
有些事，你知道了
但说不出来；说出来的
却并不知道
停住你的脚步
关注你的门
让尖锐的锥子凿破你的口袋
让娘儿们的针刺你指尖
让光明洞穿你的心扉
以及下水道潜伏你的城市
一段犯乱的音乐
一些人住在里面 聪明的人啊舞蹈吧
既不要面对
也不要排除
或保存或失落
或勇武或羞愧
据此，一切来自于这个世界
——它也一种高度
31
你在写一首诗
你以诗人的视角写一首诗 你在读一首诗
你以诗人的视角读一首诗 你是谁？
你看一朵花不会是一朵花
你看一朵云不会是一朵云 但你还不是诗人
你是人 诗人——这一神圣的名
我们很难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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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