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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七十年前对戏曲发展的研究和思考 回复: 1 浏览: 25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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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 作者:杜鹃 时间 2016-7-22 14:37:40 序号:7519
 
  七十年前对戏曲发展的研究和思考

1947年1月6日《申報》第24746號第6頁上出了一整版的主题叫“漫谈地方剧”的本报特稿,对“衰落的苏滩”、“从东乡调到沪剧”、“风靡一时的越剧”、“蹦蹦戏有着独特的存在价值”、“扬州戏” 这五个地方戏作了评述。先抄上两段,看看当时人对地方戏的研究和思考。

漫谈地方剧
本报特稿

中国的戏剧,也像语言一般,各地不同,所谓南词北曲,越调秦腔,多是以地名剧,即过去风靡一时的昆腔,今日流行的皮簧,都是从地方剧演变而来的。地方剧的剧本,是一种通俗文学,脱胎于农民所唱的山歌俚曲。所以最初的地方戏,是俗粗简陋,只能在草台班上演出,不登大雅之堂。迨后一经文人润色,宛如村姑走进了都市,涂脂抹粉地装饰起来,剧本的辞句,伴奏的音乐,道具服饰等等,都十分讲究了,于是由小戏一变而为大戏。再从局促一隅的小城市,推广而及附近各县,以至省城京师,地盘慢慢地扩大了,观众逐渐普遍,从此再不目为地方戏。这种进化过程,平剧是最好的例子。
上海自开埠后,成为五方杂处的大都市,各地的人,都来观它,因此供各地人消闲的地方剧,也在上海普遍地流行着。早年的昆曲,晚近的皮簧,早已失去了地方剧的性质,姑且不论,至于纯粹的地方剧,过去都集中在游戏场里,间或在茶楼上演出,说不到有什么地位,观众主体为小市民,即使偶有堂会,也不会多的。
经过八年抗战,娛乐界也改变了,号称负有文化使命的话剧,总是不能叫座,百年来□□的平剧,也趋于没落,而地方剧却很幸运地发展起来。最初是申曲夺取了苏滩的地位,越剧也不甘示弱,发了起来。北方的蹦蹦戏,不知曾风靡了多少人,到现在,蹦蹦戏已掩旗息鼓了。申曲和越剧,却从茶楼走入了戏院,四五年来,使无数太太奶奶们看了着迷,迄今还算是地方戏中的两大劲旅。
其他□在江苏流行的弹词和评话,北方的大鼓书等,虽未粉墨登场,但都可算是地方剧一类,在上海都□□演□。不过纯粹北方风味的大鼓书、相声、梆子等,只能偶尔□□,不能持久。即是弹词和评话,抓着大量的观众,尤其在无线电风行之后,逐渐扩展其势力,在地方剧中,亦算是重要的一环。

从东乡调到沪剧

“坐罢一番落起身,张家小女叹终身。忽然想起心头事,想起家务一段情,我爷娘勿养三男并四女,单养伲兄妹一双人。……”
爱听申曲的太太小姐们,差不多会哼上这么一段。
申曲现称沪剧,大约因为沪剧两字比较雅训的缘故,在乡村里,却声称之为“滩簧”,又称“本地滩簧”,表示和“苏州滩簧”、“宁波滩簧” 有些区别。
申曲原是“东乡调”,发祥地在浦东,所以直到现在,申曲中的语言还完全是浦东口气。再前,就是“花鼓戏”了。光绪十年(一八八四年)出版的《上海繁华小志》中,有花鼓戏一诗云:“畅月楼中集女仙,娇音唱出小珠天,听来最是消魂处,笑喚冤家合枕眠。”
诗中所称“小珠天”,即系申曲剧本之一,所以申曲之起源,实在并不算晚,在当时申曲与花鼓戏几乎混为一谈,但是花鼓戏有戏文表演,而申曲的“东乡调”却只有腔调而没有戏文。
花鼓
花鼓戏是一向被视为诲淫的东西,以其表演时的情景,唱词,对白有不少□秽色情的地方,一般人对这班唱花鼓戏的“戏子”多数瞧不起,演唱者亦因此名称太不名誉,因此屡改名称。乾嘉时代青浦人诸联著有《明斋小识》一书,其中有一条记花鼓戏,开头便说:“花鼓戏传未三十年,而变者屡矣!”
关于花鼓戏的出世年月,现颇难查考,但据上引《明斋小识》句,当了推断在乾隆四十年前后。最初在白天扮演,后来改在夜间做。所用乐器,据《淞南乐府》中载:男敲锣,妇打两头鼓,和以胡琴笛板。演员起先都是男子,后束女子也有参加了,不过花鼓戏的女演员中,有不少是无行之女,这也成为花鼓戏本身遭受不名誉的重要原因。毛对山《墨余录》记:“上海初辟租界时,卖淫□中,有花鼓婆。” 足见当时情形一斑。
禁者自禁 唱者自唱
花鼓戏以淫秽而常被禁止,但因其通俗易懂,极受民众欢迎,所以禁者自禁,而唱者自唱。民国二年,吳馨做上海县知事时,曾委李绮为通俗教育事务所主任,组织通俗宣讲团,其中就有“改良花鼓”一项。翌年,施兰亭,邵文滨,胡雪昌等發起振新集,改名申曲,但內容呢,却是“一仍其旧”。
申曲的剧本有“大戏”“小戏”之分,像捉牙虫,卖红菱之类是小戏,陆雅臣卖娘子之类便是大戏了。小戏的情节很简单,大都一男一女,打情骂俏,胡扯一阵。即以“捉牙虫”一出为例:
人物:小贼—男饰
捉牙虫娘子—女饰
情节:路上相遇,小贼请捉牙虫,关亡,算命,看风水,胡闹了一番。
所谓“大戏”也者,当然指其情节比较复杂,人物也多些,还有些布景道具之类。说穿了,其故事也是千篇一律,总是些“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到后来“奸臣都杀完,奉旨大团圆” ,于是观众们揩干了眼泪,笑嘻嘻的立起身来,走出戏场……
申曲的唱词,也和故事的情节一样地呆板,譬如说开场不是“坐罢一番落起身”便是“东方日出照窗纱” 之类,形容走得快便是“三步改作二步行,行一里来过一村”,唱到某人将死,便是“阎王注定三更死,断不留人到五更”,形容小姑娘年纪轻,一定是“二九挽郎十八岁”。……诸如此类,不一而足。腔调简单,每句常是七字,完全用土白凑成,像“豪豪燥燥转门庭”“勿曾出帖配官人”,“肚里忖老心里论”,“□龙一番身朝里”等,像我们不大爱听申曲的人,总觉得有点不耐烦。
偶而在唱词中也有“挖空心思”的,像许多大戏或小戏内,爱用偏旁相同的字,如“江湖河海清波浪,远过逍遙达道通”,用到对联的,如“虞夏商周汉,五百翰林千进士;唐宋元明清,十三阁老九公卿” 之类。还有像“小孤孀糶米”的开场:“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形是用回文撰成的,虽然和正文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这些“小噱头”还能抓住许多观众。又如“陆雅臣求岳母”的一段,每句嵌茶叶名,“小分离”开场旦唱的一段,每句嵌药名,再如尽量的利用数字游戏,也是申曲中特有的噱头。
申曲
申曲自农村侵入都市后,最初局处茶楼之中,因官厅取缔,流氓滋扰,时演时辍。直至游戏场开设时,才得发展机会。但最初的游艺场,像“楼外楼”,还没有申曲的场子。迨后黄楚玖在泥城桥畔,倡办新世界俱乐场,知道有一部分游客,喜欢听听本地戏,于是把申曲也罗致了去,其时叫做“本滩”,因为观众不多,献听所在,都在小场子里,其后值又开办大世界,本滩始努力与苏滩竞争,女主角始用女性演出,不再“男扮女妆”,并且利用化装技术,申曲渐渐地走红了。王筱新,施春轩,筱文滨,马金生,朱泉根等,都是十几年前申曲的红角儿,到现在,筱文滨,施春轩二人,还在领导沪剧,无线电流行后,申曲利用播音广告,扩展其势力,奠定了基础。抗战军兴,各种地方剧在孤岛上勃兴起来,申曲也不肯让人,于是又从游艺场走进了戏院。上海五百万人,大都讲本地话,纯粹以土白演出的申曲,当然大受欢迎。加以商业的进展,市况的繁荣,其势力自应有增无减。
但申曲基础的脆弱,是无可讳言的事实,因此在上演时,剧本不好,唱腔,说白,台步等等平淡凌乱,太不讲究,角色又杂,服装不能配合,导演手法,毫无秩序,□处颇多。在现代戏剧正向新的去处迈进时,申曲的本身实在有加紧改良的必要,庶几免于淘汰。这一点,申曲的演员与研究者应予努力,切不可抱残守缺,摧残了申曲的寿命。至于改良的办法,不少先进的剧人,早有研究,不必笔者来噜囌了,就此打住。

这个特稿应不是一人所写,但应是几位涉及戏曲界的圈中人所作,不然说不出一些内行话,而其戏曲观又很新,尤其是写沪剧的那篇两千字长文,足见作者对沪剧史所知甚多,超越当时的演员老前辈。限于见不到更清晣的《申報》,所以文中有□者是一些不易辨认的字,而对文中提到的一些出处,也作了核对。
看完对沪剧研究和思考的那篇长文,感到绝处逢生让花鼓戏加东乡调演变成沪剧,想起早期丁少兰等在钦公塘唱戏的原生态,那真是走投无路才唱戏。而戏曲的由盛而衰,则更是让人感到命该如此,因为现代人对戏曲消费得太奢侈了,不灭也无天理!
沪剧兴衰一百多年,越剧、绍剧也差不多,其他戏曲或多或少,多到昆曲五六百年,京剧二百多年,走向现代化是转型,少到龙江剧才几十年,而其原型二人转现在影响大过龙江剧,那就再回原型。但现在是一些人不甘于附首被灭,也不甘于转型成新戏种,于是衰也有不同的衰法,为衰而争还在进行。
诚如刘厚生所言,“今后的文化发展是要走融合的路子。地方戏,几十年之后也是要合流的了。为什么沪剧、锡剧、甬剧不能合起来发展成个新的滩簧戏?当地人听得出是上海话、宁波话,让北京人听就听不出来了。语言相近、音乐风格相近的剧种应该合流,”但这个融合我估计最快也要在三十年后。

表情: 作者:joycat 时间 2016-7-26 21:34:15 序号:7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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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杜鹃先生收藏到如此有价值的戏曲历史史料,解读也颇为内行,大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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