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储有明

今年是张爱玲在美逝世二十周年祭；当年她在离开大陆前的最后一处寓所，就是上海黄河路上的长江公寓。

当黄河路遭遇张爱玲，黄河路便幸运地承载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那尘封蛛锁的一页，以及一位旷世才女缠绵悱恻的款曲情愫……这一切，都发生在六十多年前；那时，黄河路使用的还是原来的路名——派克路。

六十多年前，当张爱玲经历了一段与胡兰成回肠荡气的情感纠葛后，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心境中，“独自怎生得黑”地黯然离开了满贮爱情苦水的伤心之地——坐落在赫德路上的爱丁堡公寓，迁徙到派克路与白克路（今凤阳路）交汇处的一幢欧陆风情的大楼中蛰居。由于这幢大楼与毗邻的卡尔登大戏院同属一家业主，遂被命名为“卡尔登公寓”。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张爱玲出席了建国后第一次上海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后不久，便悄然南下，只身赴港，嗣后又辗转赴美；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作为张爱玲在大陆的最后一处寓所，卡尔登公寓随着卡尔登大戏院更名为“长江剧场”，也随之衍变为“长江公寓”。世易时移，与张爱玲有关的一切，似乎也都已成为历史的陈迹。

然而，往事并不如烟。倘若能使时光倒流的话，那么，六十多年前的大月亮，此刻也许正透过卡尔登公寓的窗扉，映照在张爱玲那清癯而瘦削的身影上。月光下的才女，穿着裁剪得体的旗袍，睿智而凄美；也许，正是月亮的银色光华，照彻她敏慧的心田，激起她涌泉般的创作灵感，她才文思汹涌，笔尖源源不断地流淌出可圈可点的锦绣文章，使一代又一代年轻读者在掩卷之余，情不自禁地拍案叫绝，或者不由自主地为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挥洒同情之泪。

一代才女已矣！但其作品却不胫而走，从上海走向全国，乃至世界。如果说，当年的爱丁堡公寓见证了一代才女的成名经历与成长过程，那么卡尔登公寓则见证了一代才女遭逢鼎革遽变，逐步趋向成熟的心路历程。正是在这幢年代久远的公寓洋房中，当年张爱玲用她睿智的双眸“张看”着大千世界的变幻无常；今天，却时不时地有来自海内外的“（张爱）玲粉”们来此“看张”，寻觅张爱玲在此留下的踪迹。人事沧桑，六十年如一瞬，岁月风尘所遗留下来的人文轨迹、人文气息，仿佛蕴含着张爱玲一般哀怨、一般缠绵的故事，让人感受到经过时间积淀的那一种风姿、那一种历久弥新的美丽，雪泥鸿爪，弥足珍贵。当黄河路遭遇张爱玲，长江公寓便成为承载历史、承载回忆的怀旧空间。

步入这一幢有着独特韵味的公寓洋房，就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进入了那个特定的年代，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岁月的面纱。岁月的尘埃，人事的代谢，似乎都积淀在老洋房的每一个建筑细节之中，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凝结。你会感受到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带着岁月流逝中所沉淀下来的幽雅与经典，每一个细节都记载了当年上海精英人士曾经最精彩最辉煌的生活。对这些留下张爱玲活动踪迹的地方，你可以像把玩一件骨董一般地细细摩挲，爬罗剔抉，括垢磨光；可以发思古之幽情，也可以遐思缅想，向辽阒的苍穹寄托无限的感慨。

一代才女已矣！而长江公寓却依然耸立。它经历了八十多年的风霜，安详地注视着整座城市沧海桑田的变化，见证了上海将近一个世纪的沉浮；像一位睿智的老人，珍藏着满腹经典的故事，在独自地品味着，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