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涛/诗

一

呵，红色的绸带
飘起来，飘起来
崇山峻岭间，亮丽一片
霍霍燃烧的火焰
照亮一个东方古国
近百年的思念

呵，彩色的气球
飞起来，飞起来
山呼海啸里，升腾漫天
悲壮豪迈的宣言
响彻一个古老民族
近百年的呐喊

呵，清亮的鸽哨
响起来，响起来
猎猎春风里，扬起无数
东方黎明中的笑靥
涌动一条神州巨龙
近百年的情怀

二

曾一千次一万次
翘首茫茫的东南海岸
教科书里所有的注释
写满黄皮肤黑眼睛喷薄的情感
将一个在黑烟弥漫里离别
而日渐遥远的墟落
用鞭子的形式悬立着
日日夜夜，一颗负重的心脏
沉沉敲打尊严这面响鼓

曾一千次一万次
回眸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历史让那刻骨铭心的耻辱
同祖先血火中悲怆的呼号
似闪电的白光，一瞬间
烧灼千千万万颗灵魂
百年炼狱，一幅复兴的画卷
描画出黑夜尽头的风景线

三

呵，香港
你偏倚祖国东南一隅
却情牵梦萦泱泱十亿华夏
你眼里曾印满异国情调
十里秀色还是飘逸的黑发

你裁来一片二十世纪的云彩
剪贴一幅古老东方的伊甸园
你采撷几多山隅海外的珠贝
装点出一座现代文明的大都会
你巍然屹立于世纪之交
紫色胴体披着灿烂的阳光
向着世界骄傲地盛开
一朵优秀的民族之花
你深情凝望茫茫沧海
金色桅杆高悬游子的思念
向着母亲千万次倾诉
浸透无限离情的话语

四

一个老人，沿一条
明晰而曲折的轨迹
从历史的轰鸣里跋涉而来
他的生命划过二十世纪的时空
坚挺起中国古铜色的脊梁
他的目光横扫一个世纪的阴霾
开辟一片中国晴朗朗的乾坤

他的思想是一团火光
火光里将焚尽民族的耻辱
他的胸襟是一篇宣言
宣言中将铸成神圣的铁则
当一国两制的历史性构想
旗幡般舞动骀荡的东风
当香港回归的百年夙愿
奇迹般变成光辉现实
中国，十亿舜尧舞广袖
中国，泪飞顿作倾盆雨

五

春雷敲打着辽阔的海面
澎湃的涛声正穿越黑夜
中国的大街小巷早穿上盛装
伫立海岸，等待一个庄严的时刻

呵，近了，近了
当那片归航的帆片灿然闪亮
当那颗璀璨的明珠瞬间辉煌
中国，以他强有力的臂膀
紧紧地拥抱归来的游子
呵，迎上前去
拥抱你，可爱的东方之珠
拥抱你，祖国的大都会香港

请老人们举起酒杯
在这百年佳酿中
品味人生的艰辛和甘甜
请成年人收拾行囊
作一次难忘的南国之旅
在港岛九龙新界这些
历史界碑前拾掇人生颖悟
请年轻人打开画册
在拥抱香港回归这一页
永久地注入青春情愫

呵，拥抱你，香港，就是
拥抱一个迈向新里程的中国
呵，拥抱你香港。就是
拥抱一个在成熟中
走向辉煌的中国
拥抱你，香港
拥抱你，香港——

1997年3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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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之歌

第一章 太平山

（一）

登上太平山顶
是与千年苍天有约
视野间弥漫的一片星汉
茫茫苍苍里是宇宙的天光
夜幕下的那群璀璨珠粒
在上帝掌心摩挲了亿万次
他扬飞时有片刻沉吟
一撒手，那条飘然的天河
银光闪闪顿时流淌成
美丽的维多利亚港
日光间蔚然耸立的峰峦
昭示生命繁衍里的辉煌
那些红色紫色金色的语言
神话般叮咚作响其间
汇集人类千古文明的交响

（二）

历史手捧厚厚的典籍
逡巡千里海疆万顷漠野
上帝的大手笔飞扬五彩
把热吻贴近太平山的脸颊
去吧，你劫难中的东方之子
用你的痛楚去打造一片
人世最迷人的风光
不是墨西哥湾那汪碧水
只有亮丽的蔚蓝才能洗濯
人类黑暗龌龊的心房
不是哈马逊河的华丽水珠
自由女神眼里的世界
显得过于逼仄平庸
也不是泰晤士河和塞纳河的
温柔之乡，浸渍了人类过多
无端的傲慢与偏见
太平山，上帝选择了你
太平山，弹奏出人类文明的绝响

（三）

太平洋东西岸的风涛
延绵亘古不息的呐喊
大西洋、印度洋的浪花
簇拥着智慧的人类之花汇聚
祥和的云雾从太平山顶弥散
缭绕于中环的城市峰峦之间
渗透进铜锣湾弥敦道每个
旧式蜂窝里密如蛛网的街巷
衍射九龙新界茂密葱茏的腹地
润泽荃湾元朗屯门上水粉岭
一串串光滑鲜亮的新珠
太平山头，东西方的历史在此聚首
太平山下，东西方的文化在此交融
呵，香港——
一块黄褐色的肌肤上
人类血脉泛起红晕的光泽

第二章 小渔村

（一）

自然的原始畅想有时匪夷所思
它用一亿年的风暴海啸
灌制一张古老斑驳的音响
拍打南中国海沉郁的梦呓
弥漫一片葱郁苍翠的梵音
天空飞翔着黄莺山雀的宣言
森林奔逐着野牛虎豹的回声
浪花的嬉戏狂放不羁
胸襟的敞露豪放壮丽
南北的雨脚扫来扫去
滩涂的蒿草枯了又青
当荒芜里拾掇第一串脚印
写满欢乐和痛苦的故事
当太平山脚的千年古榕
开放团团簇簇嫣红的篝火
在小小渔村的芽尖上
抽出一个美丽的名字——香港

（二）

浪波是朋友是亲人
千百年头枕着涛声
那梦才开始水嫩开始圆润
小渔村的手臂绕港岛划了一圈
浪波是灾难是恶魔
世代苦攒的薪火常随着
巨浪席卷而去熄灭殆尽
瘦骨上高挑起的张张破帆
涂满太平山顶的双双望眼
高大的榕树长出千条气根
翌页的神话演绎离奇故事
当点点烛光奠祭了巨蟒的亡灵
渔村便贴上顺风顺水的符咒（注1）
十五的月亮照着一个美丽图谶
全港的渔歌开始唱红南天

（三）

大海喧嚣着不息的涛声
万里海域有涌在深层躁动
恬静的渔村抚平风波的烛火
摇曳着古老懵懂的畅想
烂银似的渔歌里
飞扬淳厚纯朴的爱情
破船烂帆的日月
陪伴着寮屋栅栏的惆怅
北角的鼓号应和铜锣湾的呜咽
筲箕湾的狗吠连着柴湾的鸡鸣
赤柱的桅杆整日敲打
屯门黄金海岸的迷梦
惊不醒满岛慵懒的眼光
卧听海外风吹雨
不闻大洋惊雷响

第三章 沧桑城

（一）

黄莺的歌喉衔来满山的春讯
被杜鹃乖戾的啼鸣剪断
榕树的浓髯匐匍的一片青翠
焚烧于域外飞来的兵燹战乱
英吉利钢盔上的亮光
一寸一寸啮食海岛的宁静
海盗闪光的刺刀尖上
挑起“西方文明”的白色图案
异域的风在浅水湾吹来吹去
悦耳的爵士乐扬飞中环的沙尘
西洋的战舰用犁头划出
维多利亚港新启的晨昏
太平山麓开拓出的异国风情
在东方古老山水画里作巢孵卵
赭红的赤柱小筑英伦酒吧
不息地演奏中世纪欧罗巴的牧歌
刈割上环和湾仔的苇丛
演一曲“创世纪”的全新歌谣

（二）

天星的小渡轮切割开百年经纬
日子从匐匍到站立都变换着角度
远地的风在太子湾的山菊里吹拂
渔家少年在蓝色谜面追逐江鸥
当九龙寨停止沉重的呐喊
三尊中华火炮横卧于血色泥浆
尖沙咀和弥敦道已经抖起
展开都市梦翼朴椤的翅膀
一枚一枚中华果 在西夷嘴角
一张一翕鼓囊着吞吐不已
这个海隅小渔村的名字——香港
在南中国的荒芜中翻飞成
现代人类一面特异的旗帜

（三）

狮子山威武的魂魄
扫视着觊觎者僭越的目光
大埔粉岭上水都有一丝惊栗
绵田的每一道山脊竖起警觉
当那支洋枪无忌地越过
尊严这根底线，新界上空
风雷大作，暴雨倾盆
横行的狂欢倾倒成遍野横尸
切肤的痛楚顿作切割的斧钺
一座巍巍的中华丰碑
那是香港百年的脊梁
世纪风云在港岛积聚又驱散
五洲波涛在海湾呼啸又退逸
百年漂泊的游子梦断天涯
百年离散的骨肉仰望天光
当一九九七的春雷滚过，香港
张开维多利亚港拥抱整个华人世界
回归的旗幡上凤翔龙舞
写满沧海桑田极乐中的悲壮

第四章 中华魂

（一）

榕树叶茂根连着根
游子远离魂连着魂
当罗湖桥畔响起巨人的步伐
当中国国歌嘹亮的宣言
响彻维多利亚上空恢宏的穹顶
从大屿山到南丫岛的每滴水珠
汇成激越的浪花翻腾喜悦
从荃湾到西贡的每一株树木
扬起狂欢的旗帜迎接熹光
新世纪的曙色辉映东方之珠
自豪的神鸟鲲鹏举起了双翼
断翅折翼的痛楚已埋入心田
周身的血脉畅流成汹涌江河
裹挟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击节放歌卷动惊天的波澜
一位时代骄子的身形巍然挺立
截断百年劫难翘首时代风云

（二）

横亘于大洋西海岸的万千高楼
崇山峻岭般展示深沉的内涵
大都会的亿万珠光点亮
深情的明眸和赤子的情怀
无数桂冠在头上熠熠生辉
绝代颂辞披覆华贵的身躯
人类的血脉在一颗特殊的心脏
流动金子般好听的声音
流淌成世界最繁忙的
金融信息贸易的“集装箱”集散地
将东西方的律动绾结在一起
中环和尖沙嘴的淘金岁月
铸成全球最美的硕大聚宝盆
“太子”“渣打”“帝国”“帝苑”
是神话中的仙子（注2）
在琳琅满目的珠粒间春风得意
“青马大桥”将蔚蓝色的日月联结
古韵的清隽在现代恢宏中飞扬
迪斯尼的童话在港岛落户
让全世界的童心如痴如醉

尾音

日历，一页一页闪着光华
海岸不息的惊涛轰鸣历史的回响
从千年小渔村走出的华丽贵族
坦荡着包容千山成壑的胸襟
天外飞来成群结队彩色的蜂蝶
正忙着营巢筑窝繁衍生息
腹地传来深沉的龙吟虎啸
含着脉脉情愫呐喊生威
呵，香港——
东西南北横亘一条优美的生命曲线
中华的魂魄永驻其间

注（1）传说，古时港岛渔村显现一巨蟒，渔民不慎将其打死，于是瘟疫四起，灾难不断，一个仙子托梦于斯，渔民按他的嘱咐，每年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点亮烛光祈祷。从此，港岛年年丰裕，岁岁平安。
注（2）：太子大厦、渣打大厦位于中环，帝国大厦、帝苑大厦位于尖沙咀。

2007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