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储有明

上海美术馆执行馆长、著名抽象画家李磊与徳国抽象主义画家柯罗夫联袂举办的画展，以《对话》命名，不啻是在两位来自东西方不同地域的画家之间，所进行的一次跨越欧亚的艺术对话。
尽管柯罗夫作为一位生活在尼泊尔的德国艺术家，在喜玛拉雅山麓常年感受着东方文化；尽管柯罗夫对东方文化有着深刻的体悟，并在其作品中融入了浓郁的东方元素和强烈的东方精神；但其作品在形式上仍属于西方抽象主义绘画的艺术范畴。而李磊的作品尽管也运用了西方绘画的材料和工具，但其神韵却完全脱胎于中国文化的深厚背景。因此，当这两位艺术家的作品同时出现在一个展厅内的时候，客观上便形成了一次跨越欧亚的艺术对话；而对话的主题却是关于东方文化的奥赜。

柯罗夫似乎是以欧洲日耳曼民族求实务实的严谨态度来探索和穷究东方文化这一学术命题的。他以浓艳的色彩语言，通过黑色和红色、群青和柠黄等强烈对比的色彩组合，以及由此形成的视觉冲击，来表达他对瑰丽谲奇的东方神秘文化的独特感受和深切体悟。他以欧洲人固有的纯粹理性思维方式，把博大精深的东方文化厘析为各种形状的几何形体。尽管欧洲现代主义绘画大师蒙德里安也善于运用色彩和几何体来构筑他的冷抽象艺术世界，但柯罗夫笔下的几何体和色彩，却使他的作品充溢着东方神秘文化的热力和张力。

相比之下，李磊的作品在形式上是那么地简率，甚至简化为单纯的色场；色彩上是那般地恬淡，几组同一色系的条块结构，在画面上或轻快或凝重地看似不经意地随意叠加；物象越来越虚幻，而境界却越来越空灵。他把花这一载体在东方禅宗文化中的特定寓意，一种在妙悟与顿悟之间，内心世界亦真亦幻的微妙变化，以摈弃了地域化面具的心灵抒写形式表现在画面上。他以《禅花》命题的系列组画，实际上是画家内心世界与大千世界某种超越自然的力量进行神秘交感的借托物。东方禅宗文化中的“淡定”与“出世”，正是蕴含在画家笔下的物象与画家心中的意象之间的对应之中。李磊通过禅悟，在“入定一”中运用最简洁同时也是最蕴藉的方式，以一种纯粹的抽象绘画形式表现出来。画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似乎在不经意间信笔由之，让色场和线条在平面空间中由动而静，最终归乎平和；禅宗文化“拈花一笑”的妙悟和顿悟，也在画家心灵悸动的瞬间，透过淡定简率的画面，维妙维肖地展示出来。

禅宗讲究“顿悟”，那种“拈花一笑”，彼此间的心领神会，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之中。释家推崇的是“淡定”、“出世”的人生哲学，追求的是“本来无一物”的处世态度，更何况“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所谓“禅花”，更非字面之意所能破译，因为“禅”的本义是不存于文字之间的。李磊的禅意画表现的正是这种淡定出世的思想；在他的笔下，一切物体均摈弃了质感和量感，只留下一个空灵的轮廓。在画家的心目中，物体的质与量均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其承载的花。在虚幻与真实、精神与物质之间，画家把花季的绚丽与落英的缤纷固定在同一个时空中，这既是形式语言的内在平衡，又外化为对人生和世事等客观存在的接受和认同。

柯罗夫和李磊两位分别来自东西方的画家，跨越欧亚对东方文化进行的对话，尽管在表现形式上是那么地不同，但从精神内涵上却殊途同归地反映了两位不同地域风貌、不同文化背景的画家，在探索现代抽象艺术东方化进程中所作的可喜求索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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