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储有明

张艺谋执导的影片《大红灯笼高高挂》，曾在国际影赛中获提名奖；而在国内公映以来，亦颇引起一些社会反响。自上世纪三十年代以来即驰骋海上文坛的老作家周劭，连续在《新闻报》副刊“三原色”上撰文，介绍有关的背景知识。其中特别提到外景拍摄地山西祁县富商乔家的大院，以及其妻妾众多的情况；从而使我想起南方富商杭州胡雪岩的一些相关情况来。

一自台湾电视连续剧《胡雪岩》在大陆献映以来，这位“红顶商人”的轶事便几乎家喻户晓起来。然而，此仅系文艺作品中的胡雪岩，其轶事与历史上的胡雪岩，颇有不甚相类之处。最主要的一点，是电视剧回避了他私生活糜烂以及妻妾无数的历史事实。

晚清笔记中述及胡雪岩荒淫奢纵的事很多，其中当以汪康年在《庄谐选录》中所记载的为最详实可信。

汪康年是我国近代新闻界的前驱。他自甲午战争起，一直到辛亥革命前夕止，先后创办过《时务报》、《中外日报》、《倡言报》和东文学社等；他的著述以态度严谨著称，是中国近代史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文献資料。

汪在记载中说：杭人胡雪岩“富埒封君，为近今数十年所罕见；而荒淫奢侈，亦迥非寻常所有……胡姬妾极多，于所居之室作数长弄，诸妾依次处其中，各占一室；若宫中之永巷然。胡不甚省其名，每夕由侍婢以银盘进。盘储牙牌无数，胡随手拈得一牌，婢即按牌后所镌之姓名呼入侍寝；每夕率以为常。”这一段记载中，有几点很值得注意：一是他姬妾极多，多得连她们的姓名也记不清；二是这些姬妾分别住在几条长长的弄堂内，弄堂两侧是鳞次栉比的住房，每位姬妾住在其中的一间；三是因为他叫不出众姬妾的姓名，所以“临幸”之际，便由丫鬟托着一个银盘，盘里放着无数的象牙牌，牌上镌刻着每一位姬妾的姓名，胡随手抓起一块牙牌，丫鬟就按牙牌上镌刻的姓名，把这个姬妾找来伴寝。这气派，这场面，不仅比《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老爷神气得多，而且还颇有些古风。因为在封建社会初期，最高统治者除了有一个皇后外，还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一百二十人。到唐代更发展为“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如此众多的嫔妃，供皇帝一人淫乐，宫内便设了一个专门管理此事的女史。特别是那些因为生产或因天癸来潮等生理原因不能供皇帝“临幸”的嫔妃，女史便“书其日月，绶之以环以进、退之。生子、月辰，则以金环退之。”（引自《诗毛传》）原来金环表示此嫔妃因妊娠有孕或天癸来潮，不能接受皇帝的专宠；金环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金戒指。戒者，戒其不能进御也。今天的爱美女性，若果知晓戒指的发明是为了姬妾的“进御”，不知其在戴戒指时会作何感想？

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人”，是以民间选秀的形式从全国各地征召来的。那么胡雪岩的众多姬妾，又是如何罗致到他宅邸之中来的呢？汪康年在笔记中如是记载：“胡酷好女色，每微服游行街巿，见有姿色美丽者，即令门客访其居处姓氏，向其关说；除身价任索不计外，并允与其父若夫或兄弟一美馆……”原来这位胡大老爷，常乔装改扮，带了随从帮闲到闹巿中衢去游荡；见了有漂亮的女子，就派帮闲尾随盯梢。打听到彼女的地址、姓名后，就上门以金钱、“美馆”威逼利诱。其渔色之行径，实在和拈花惹草的花花太岁、衙内们如出一辙。

胡雪岩自光绪九年起开始倾败，最后终于身败名裂。他在杭州的府第，居然保存到今天；不知张艺谋是否会据此筹拍一部南国风味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说不定还有可能到国际影赛中去获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