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儲有明

在中国传统书画的艺术创作领域内，有不少技法全面而又一技独长的书画家；如擅画奔马的徐悲鸿，雅好金鱼的汪亚尘，艺精梅花的高野侯，独钟毛驴的黄胄……而曾任上海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的徐昌酩，却以其笔下姿态各异、形神毕肖的鸡，在当下海上画坛赢得了“鸡王”的美誉。

徐昌酩是从实用美术领域步入中国画创作的。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国的外贸出口商品，呈现出建国以来空前未有的繁荣繁华景象。当时，凡标有“Made in the People 's Republic of China”的产品，在国际上特别是东南亚巿场上享有隆誉。除了可靠的内在质量，价廉物美，货真价实，还依赖于精美的外观造型和新潮的包装设计。当时，徐昌酩和倪常明是这一领域内的“领军式人物”，被业内同行褒誉为上海美术设计界的“双子星座”。

余生也晚，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开始从事上海美术条线的新闻报道；其时，徐昌酩刚担任上海美术家协会秘书长不久。一直到新世纪之初，二十年来，上海的美术创作异常活跃，展事频频。在我参加过的数以千计的画展开幕式上，总能见到徐昌酩那敦实而熟稔的身影。以他在上海美术界的资历、声望和地位而言，每逢重要的画展开幕之际，他不是作为嘉宾被邀登上主席台剪彩，就是被主办方盛邀发表即席讲话。与不少讷于言辞的画家必须手持讲稿，始能照本宣科迥异其趣的是，徐昌酩几乎从不依赖讲稿。每次发言他似乎都能不慌不忙，不假思索地就能从前一位嘉宾的发言中，拈出一个新的话题；从内行的角度条分缕析，不少形象的比喻和诙谐的警句信手拈来而又妙语如珠；不仅引来阵阵掌声和听者会心的笑声，还能使开幕式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也因为这样，徐昌酩在沪上画坛遂拥有了“侠士”的美誉。

画如其人。徐昌酩的绘画作品，与他率真、坦诚的为人一样，不仅始终保持着情感的真诚，还在笔墨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奔放无羈的豪纵之气。他以沉静稳健的创作心态经营位置，构思画面，注重画面多变化的形式处理，在大形式感中摄取写意气势。他精于用笔，巧于用墨，创作时落笔纷披，笔势豪纵而酣畅，笔触果断而明快；在笔与墨浓、淡、枯、润、焦、涩、腴的变化与律动中，尤其擅长使用浓墨团块来突现画面的主体，表现出抒写对象的体量感，“堂庑特大；”。在他的作品中，传统中国绘画的写意笔墨，得到了最充分、最自由的展露与表现。

由于徐昌酩早年长期在外贸系统从事美术设计工作，耳濡目染，对西洋绘画体系中色彩关系的理解，与色彩构成的丰富表现力，有着独特的颕悟与体会；因此他在从事中国画创作时，能博采多种绘画门类的不同色彩技法，特别是有机地吸收和糅合了图案与装饰画中对色彩整体对比关系的追求，从而进一步拓展了中国画传统用色的种类，使丰富的色彩效果融化于中国传统绘画的审美意识之中，从而增强了画面的表现力。

徐昌酩的中国画作品，擅长使用整块的色彩来融浃中国墨色，具有色墨相濡的沉博与渊雅。他善于通过大面积的色彩来表现情感，增强画面的色彩感染力；并通过传统晕染技法，使色彩与泼墨相结合，画面便呈现出自然光照条件下的瞬间感受，颇得西方印象派绘画的光色变化之妙；同时又具有中国传统绘画中追求固有色的超逸与朴厚感。

翎毛与走兽是徐昌酩中国画创作中屡见不鲜的题材。他以童稚一般的率真情性去观察动物、体察动物，去捕捉动物在大自然中的天姿韵趣，并以略呈夸张变形的卡通形象展现于毫端之下、尺素之上。

在传统中国画的审美范畴内，擅长翎毛、走兽的画家，大都选择具有吉祥祝颂意义的珍禽与走兽入画，如丹顶鹤寓意长寿，飞驰的梅花鹿谐音快乐，骏马取譬忠良，猴有封侯之喻，虎威武刚猛象征将门英才……而松鼠一来难以附骥瑞颂祝祷的寓意，二来周身灰褐，与其主要栖身活动地的松树枝柯，无论在色彩上抑或是质感上，都难以形成鲜明的反差；在画面处理上存在着一定的技术难度，故在传统中国画的创作中，很少有画家敢以松鼠入画的。

童心未泯的徐昌酩，透过儿童一般的好奇视角，发现松鼠活泼、淘气的可爱之处。在创作《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匠心独运地把松鼠的栖身地，从松林迁徙到芭蕉丛中。松鼠周身灰褐与毛茸茸的质感，通过浓、淡、湿、润、枯交相濡染的墨色，渲染与烘托出来；并与芭蕉叶片亮绿而柔韧的质感，以及松鼠怀中鲜红欲滴的樱桃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光与色的处理上，借鉴了西方印象派绘画技法的某些合理因素，使画面充满了现代感。此外温驯的山羊、机敏的糜鹿、奋蹄奔驰的骏马……在徐昌酩的笔下，通过略呈夸张变形的卡通化处理，以充满童趣的独特艺术造型，向人们展现出了一个全新的视觉艺术世界。

鸡是徐昌酩平素画得最多、也是技法最为成熟的动物形象。他画鸡，笔势奔放洒脱，笔意酣畅遒劲；用墨凝重而不滞，用色浓艳而不腻，线条讲究韵律感，画面富于装饰美。如他创作的《雄姿》和《秋韵》，画面以暖色作基调，鸡冠与周遭殷红的枫叶、深红的鸡冠花相互映衬，交相辉映，在构图上有机地融入了现代西方绘画的构成意识，而在笔法上仍以中国传统笔墨为基础。雄鸡的雉尾以粗笔浓墨流暢而明快地撇出，雌鸡的尾部则以浓墨团块大笔濡染。鸡的形体以长短不一的淡墨线条抑扬顿挫地钩勒。鸡身的羽毛则以浓淡相间的墨点，如山水画中的皴法一般地点厾而成；再以大红色染鸡冠，鹅黄色染鸡啄和鸡爪；使鸡的形象饱满刚健、昂扬风发，既富有生活情趣，同时又能给人以激励和鼓舞。

2005年岁次乙酉，年逾古稀的徐昌酩首次在国内举办的个人画展，假座上海老城廂汲古斋。画展以金鸡报春为主题，展出的近70幅作品，不仅以精湛的艺术创作实绩，再次奠定了他在当今画坛“鸡王”的地位，也为鸡年新春带来了浓郁的诗情与画意。